永远还不清的债

媛媛是个性格很内向的女人，一对黑潭般的眸子中常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忧郁。所里的人都不明白，她拥有的一切是那样令人羡慕：漂亮的女儿，能干的丈夫，温馨的家庭，耀眼的职称……现在才31岁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？
　　原来，媛媛结婚了10年，泪流了10年，那一笔未了的感情债也折磨了她10年。她大学毕业那年才20岁，初恋的情人是同班的司农，毕业的时候，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：一条是跟心上人双双飞走，开始双飞双宿的新生活；另一条是暂时分开继续攻读研究生。为了他的前途，媛媛劝他选择了后者，经过再三慎重的考虑，司农同意留在大学里继续深造。
　　媛媛被分配到了外地的一家研究所里工作，一到所里，她的美丽迷住了单位里所有的未婚男人。大新是学行政管理专业的，二年前从大学分配来所，现在已经是政工科长了。大新很快爱上了这个女孩，尽管媛媛明确地告诉过他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，只等他毕业后就结婚。可大新却不放弃，穷追不舍，大有非她不娶的架势。当时，媛媛年纪还小，司农又不在身边；不懂得如何拒绝他人，心也特别软，时间一长，最后终于被大新的热情和真诚摧毁了最后一道防线。
　　大新担心夜长梦多，趁热打铁极力说服媛媛尽早结婚。当她把这件事写信告诉司农的时候，他手捧书信，心全都碎了，星夜兼程，乘火车风风火火地从远方赶来。见到缓缓，司农哭得好伤心，口口声声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，不该读研究生让她一个人来这里……缓缓也哭湿了好几条手绢，劝他不要这样，天涯何处无芳草呢，忘了她俩的过去，原谅她的过错，寻找另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……他俩在很凄然的黄昏里分手，她感到自己欠下了司农一笔好重好沉的债啊！
　　一天下午，媛媛在办公室里突然接到一个男人打来的电话：“是农么？我听出你的声音了。”她的心急跳起来。
　　她扔下电话，急匆匆地赶到火车站，见到司农的时候，她几乎认不出来了，他比以前老了许多。
　　“你没变，还是那么年轻、漂亮。”他说。她苦笑：“女儿都9岁了，时间过得真快呀。”
　　“你身体好像不太好，生活怎么样？他待你好吗？”他关心地问。
　　“还好。”她也问：“你呢？这么多年来你在哪里？一点消息都没有。”
　　“我改行了，现在一家公司当经理。”
　　媛媛从他身穿的高级西服，脚蹬的鹿皮皮鞋也能看得出，事业应该很成功。沿着小街慢慢地走着，两个人不时地仔细地看一眼对方。
　　“我这次是来开产品合作交流会的，下了火车，我心里就燃烧着一股扑不灭的火焰，渴望马上就能见到你。”
　　她的眼圈儿又红了，“这些年你活得怎么样？爱人在哪儿工作？”“别提了，活得马马虎虎，但也算幸福。我那口子是舞蹈演员，你知道，干这一行的跟咱们是两个层次，对于我来说，婚姻无非是一条绳子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捆到了一起，互不关心也好，同床异梦也好，反正都是一样。”
　　“怎么，她对你不好？”她小心翼翼地问。“不怨她，因为我这个人待人太冷，她从我这里得不到温暖，就自然要到别人怀里去寻找爱抚呗！”他无所谓地说。
　　他们打车来到司农事先订好的宾馆，房间很宽敞。媛媛说：“你先休息一下，我马上就回来。”
　　不一会儿，媛媛回来了，拎回来几瓶啤酒、一只香鸡和几盒罐头。
　　“真是不好意思，好在你们当经理的走南闯北，亏不着肚子，就权当这是满桌子好酒好菜吧。”她风趣地跟他开玩笑。
　　“你能这么想就太正确了，只要能与你单独坐一坐，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　　媛媛平时从来不沾一口酒，今晚却陪着旧日的恋人喝了许多，她尝到了醉过方知酒浓，爱过才知情重的滋味儿。喝光了酒，媛媛的脸红朴朴的，更显得妩媚动人，他俩在一起回忆过去，谈论现在。一会儿哭，一会儿又笑。
　　司农的手抚摸着她的面颊，把她紧紧地拉到怀里，随后把她轻轻的抱起放在床上，她没有拒绝，也没有挣扎，任激情熊熊地燃烧……
　　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从浪漫的梦中醒来，他用双手拥抱着她：“对不起！”
　　媛媛感到浑身轻松，心里多年来沉积的愧疚感也消失了，不禁感叹地说：“我终于能还清你的债啦！”
　　回到家，已经是半夜了。媛媛打开电灯，见丈夫搂着女儿早已熟睡了。桌子上有张字条，她拿起来一看，上面写着：媛，饿了吧！饭菜都在锅里热着，你自己去吃吧！
　　媛媛的心里热乎乎的，她没有吃饭，望着熟睡的丈夫，心里难过极了。今晚的事怎么对得起他呢？告诉他吧，太残酷了；瞒着他吧，良心又如何安宁？虽然还清了旧日恋人的感情债，却又欠下了丈夫的一笔感情债啊！她的眼泪滴落到丈夫的脸颊上。
　　大新醒了，他坐起来见妻子在哭泣，就披上衣服问她：“媛媛，有人欺负你啦？”她摇摇头：“司农来了，我俩晚上在一起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不请到咱家里来，这多不礼貌。”大新说。
　　“新，我对不起你，今晚……”媛媛泪涟涟地望着丈夫。
　　他捂住妻子的嘴：“别说了好吗，我相信你，不论你做了什么，只要你开心，我不怪你。”
　　媛媛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扑在丈夫身上哭了个痛快，大新搂着妻子默默无语。女儿被哭醒了，懵懵懂懂之中，瞧见妈妈在哭，也跟着大哭起来，一家人流着泪搂在一起。“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好？叫我今生今世如何报答你啊？”她把脸儿紧贴在爱人的胸前。“因为我们是夫妻呀。”他抚摸着妻子。“相信我吧，永远不会有第二次了。”“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。”
　　“新，我真的很幸福，我没有嫁错人。”
　　天亮的时候，媛媛终于明白了，原来感情债是永远也偿还不清的……